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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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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

雨夜,巨型霓虹被模糊成一片時藍時紅的光影。暴雨斜切過各式各樣的招牌,砸落在地,將一種潮濕而清新的味道沖起,這是雨水的味道,將一切其他的味道都抹掉,連同著罪惡與鮮血也被沖的無隱無蹤。

這樣的夜晚,姜明舸自然在家裏打游戲,死活也不肯出門的。

平時打PS5,她會在一樓客廳裏玩,但是玩PC游戲的時候,自然就待在自己的臥室裏咯……她一邊吃冰棍、一邊卡關,卡了半小時,很沒耐心地把鼠標往旁邊一扔,想叫雪祁上來幫她。

手機拿到手裏,才覺得這要求不合理。

雪祁很少上二樓來,通常情況下,他總是與二樓保持相當的距離,第一次上來是因為他誤認為月經期的她流血受傷了,不得以而為之。

那一次他上來,刺穿了自己的手臂,不斷地用匕首去攪動他自己受傷的血肉,以此來讓自己保持清醒冷靜。

那幾天,他身上之所以多了那麽多血口子,與她的味道一定脫不開關系。

對雪祁來說,小別墅的二樓就像是姜明舸邪惡的巢穴一樣,到處都塞滿了她的味道,像是蜘蛛精的盤絲洞,一進來就要免不得受折磨。

姜明舸不是雪祁肚子裏的蛔蟲,不可能完全清楚他的念頭,但他的想法其實也很好懂,只要看一看他的行動就知道了。

姜明舸:“…………”

姜明舸雙手托腮,坐在椅子上,晃一晃她的兩條腿。

最後還是抓起手機發消息。

[姜撞奶冰激淩]:我被游戲困到房間裏了,要雪祁救我才出得去!

沒有回覆。

[姜撞奶冰激淩]:上來嘛~

沒有回覆。

[姜撞奶冰激淩]:戳一戳

她連著戳了十幾下,奪命連環騷擾。

平時雪祁最受不了這個了……一旦她開始瘋狂騷擾他,他最後都會沈默的妥協,姜明舸的脾氣不免被養得越來越大。

但是今天不一樣,雪祁居然還是沒有回覆。

這不像他……

姜明舸瞇了瞇眼睛,抱著貓兒龍,推門下樓去找他。

外面下著大雨,劈裏啪啦,金桂落了一地,雪祁當然不可能倚在樹椏上。

他也不在廚房……雪祁又不是家傭,哪有時時刻刻待在廚房裏的道理?

姜明舸抱著貓,往地下室走。

地下室和雪祁剛進來時候的地下室已經大不一樣了。

姜明舸和雪祁確立了友好的關系後,那些高清電子眼就全部都撤掉了——觀察一只怪物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偷窺與自己一起同居的人算個什麽意思?太變態了,她才不幹這種事。

除此之外,她半夜睡不著覺的時候還扒拉著手機買了不少新東西給雪祁。現在地下室裏的床鋪換上了新的水洗棉被褥、放了個煙粉色的單人小沙發、還有個簡易衣架,衣架上掛了兩件雪祁的衣服——都是姜明舸買的。

姜明舸喜歡他穿緊而輕薄的T恤,出於自己的私心,暗搓搓地買了好幾件,雪祁無可無不可地穿了,似乎並不在意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還有一個小桌子,也是姜明舸最近買的,桌子上放了個幹桂花的香包。

這裏漸漸已經有了人生活過的痕跡……雪祁生活過的痕跡。

但他不在這裏,這裏空蕩蕩的,桌子上的一角還放著他的手機,剛剛,他的手機一定就是在這裏不停地震動,但是雪祁不在這裏。

……他出門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出門,在大雨夜裏。

貓兒龍從她身後擠進了屋子裏,雨天是它的主場,兩條後腿在地上那麽一蹬,它整條貓就輕而易舉地漂浮了起來,身子坤得長長的,與長長的身子比起來,四條腿就顯得格外的短,在空中劃來劃去地狗刨。

這個時候,它看上去就真的非常像是一條毛茸茸的小龍了。

貓兒龍矜持地繞著姜明舸轉了個圈,尾巴優雅地翹起來晃了晃,口裏“喵嗚喵嗚”地發表了一些重要的想法,表示自己可以聞到雪祁的味道。

——大雨天可以沖淡既一切味道。

姜明舸雨天從外面淋濕回來之後,他的反應也明顯沒有平時那樣難熬,顯然是因為雨水把她身上的味道給沖淡了。

但是這原則對貓兒龍不適用,貓兒龍本來就是屬於雨天的小怪物。平時它是沒辦法飛起來的,但在雨天,就能夠毫無壓力的在潮濕的空氣裏游來游去,它打個嗝,都能打出小小的雷嗝,同理,大雨雖然能沖淡氣味,但對於貓兒龍來說,大雨就像是它的蜘蛛絲一樣,只要有雨的地方,它的嗅覺就能順著蜘蛛絲一路往上追溯……簡直比狗鼻子還靈敏。

現在,它就在主動請纓,要把膽敢逃跑的新住民給抓回來!

抓回來!抓回來!抓回來!

姜明舸:“…………”

姜明舸抱住貓兒龍一頓狂rua,她心裏似乎有一點矛盾。

但是她說服自己的速度,簡直比貓兒龍舔一舔爪子還要更快……沒過幾秒,她就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說:“對……我只是很擔心他去做什麽……他不會是去覓食的吧?好,貓兒龍,我們去找雪祁吧!”

貓兒龍嚴肅地點了點頭,狗刨著鉆進了雪祁的簡易衣架,嗅了嗅他衣服上的動作,尾巴朝左邊晃一晃、又朝右邊晃一晃,一擡腿,朝門外游出去。

姜明舸跟在它身後,順手拿了傘,出門了。

***

兩個小時之後,雪祁渾身濕透,漆黑的長發濕淋淋地貼在他的面頰、脖頸和背上,被雨水打濕過的頭發似乎更顯得漆黑,陰沈沈的夜色之下,他蒼白的皮膚也好像更加白得更加病態。

但他的姿態卻顯得很悠閑。

他現在在城郊靈山公園的一片樹林裏,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一只腳踩在另一個人的後腦勺上,那個人整張臉都被他踩進了泥濘的泥潭之中,咽喉中發出困獸一樣的低吼。

雪祁垂眸盯著他,猩紅色的瞳孔在黑夜裏似乎亮起了詭異的幽光。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腳下這個不斷掙紮的人,然後擡腳,用力踩在了他的脊椎上碾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聲忽然響起,那個被他踩著的人口裏發出了一聲極其慘烈的嚎叫,卻被雨聲完全淹沒,連一點點都沒傳出去。

這個人瘋狂地掙紮起來……很難想象,一個人被踩斷了脊椎居然還能動的起來,但他不僅能動,還動得非常劇烈,他擡頭,睜眼,一雙猩紅的眼睛亮了起來,瞳孔縮成細細一條線,猶如獸類,他穿著一件黑襯衫,脖頸處的皮膚露出來,居然與雪祁如出一轍的蒼白。

……原來他不是人,是雪祁的同類。

雪祁面無表情地伸手,拔出了他的秘銀匕首,匕首出鞘的聲音本來應該非常細小,但這這個被踩斷了脊椎的吸血鬼,卻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麽,身體猛地僵住,嘶聲叫喊:“你要吃我?!你為什麽不去吃人類?!!”

原來他們竟然還認識。

雪祁沒有理會他,他俯下了身子,抓住了對方的後衣襟,用力一扯,就把他的黑襯衫整個撕扯了下來,露出了蒼白的脊背。

這吸血鬼比他要瘦的多,瘦到身體兩側的肋骨都根根分明,被踩斷的脊椎明顯能看到正在艱難的愈合……目測他還需要五分鐘才能恢覆。

雪祁蒼白的手摁住了他的後心,面無表情地尋找著他心臟的位置。

被踩斷脊椎的吸血鬼嘶聲求饒:“我剛抓了個人類女人!她好吃,你去吃她!我讓給你……我讓給你……!”

不遠處真的躺著個昏迷的人類年輕女性。

年輕女性在雪祁來之前就昏迷了,雪祁找到這只吸血鬼的時候,他正拖著這個年輕女性往山上走,山上有家溫泉旅館。

吸血鬼想吃人類,拖到林子裏就咬了,並不需要去什麽溫泉旅館。

這只吸血鬼之所以會這麽做,是因為……這是他的主人的要求。

他們本來就認識,因為他們同屬於上一個主人,在上一個主人死後,束縛他們的咒印就在命運的驅使之下,分別歸屬了不同的人,雪祁傷痕累累地奔向了姜明舸,而這只吸血鬼……他屬於上一任主人的兒子。

——咒印的繼承規則雜亂,可以因為血緣而繼承,這血緣繼承之中直系血親與遠親的幾率並沒有什麽區別;也可以因為其他的一些契機去繼承,比如說:雪祁的某一任主人是前一任主人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只是因為咒印接觸到了他的皮膚,在十數年後,咒印就光顧了他。

雪祁和這只吸血鬼的上一任主人叫傅駿生,是個商人,他兒子傅明孝是個腦袋空空的紈絝子弟,雪祁完全可以想象他叫他手底下的吸血鬼奴隸虜走一個人類女性是為了什麽。

但是,這不重要,雪祁不關心。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那個差點就要慘遭毒手的女孩子,對她的血沒有一丁點興趣,也沒有興趣與他的“前同事”寒暄,他摸到了對方心臟所在的位置,提起了尖刀,毫不留情地剜下去!

他的“前同事”像一條砧板上的魚一樣,哀嚎著、極其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血的味道在蔓延。

這掙紮……這血腥,還有這大雨的潮濕,像是某種催化劑一樣,極其精準地點燃了雪祁本能中的興奮,他的瞳孔忽然縮得很緊,手臂死死用力、手臂上的肌肉條條地緊繃,死死地壓制住獵物的掙紮。

尖刀刺進了他的心臟裏……雪祁並不肯拔出匕首多刺一刀,因為他不想讓血濺得到處都是。於是,他用力地攪動著自己的匕首,銀質的尖刀被吸血鬼的血肉所包裹著,就像是硫酸一樣,將他的心臟徹底攪爛、脫水、灼燒。

獵物哀嚎著掙紮,咽喉裏冒出了一個個的血泡,連一句咒罵的話都說不出,他的瞳孔漸漸放大、掙紮地幅度漸漸變小,最後停止了動作。

雪祁面無表情,繼續攪動匕首,直到確認匕首已經攪碎了他的心臟。

接下來,動作要快,因為吸血鬼死後不過多久,就會化為一片灰燼,據說,不是由人類轉化而來的純血吸血鬼在死後的灰燼堆中,會留下遺蛻,但是雪祁沒見過那種純血。

他一口咬住了死吸血鬼的脖頸,用力地吮吸著。

味道不夠好,比起她的味道……差得太遠了。

但是他依然在用力的吮吸,令同類的血液溫暖他的胃袋,令同類消逝的生命力全部被他吸收,化作他自己的體力與耐力,他不肯放過一點營養,要把他全部都吃下去——

原來,不知不覺之中,他自己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他並沒有這麽強的求生意志,即使要被餓死,也絕無二話。

但現在,他忽然莫名地不想死了,他殺死自己的同類,吸食自己同類的血液,為的就是能活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吸幹了最後一口,扔下了同類的屍體,屍體很快化作了一堆灰燼,又被雨水所打濕,變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他的嘴角流下了兩道血線,他的胸膛輕輕地、急促地起伏著。

而他的雙眼在黑夜裏亮著光,充滿了與俊俏外表相反的割裂非人感。

“不……不要——!”

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微弱的慘叫。

雪祁倏地轉身,就看見那個被自己“前同事”抓來的女人已經醒了,她渾身濕透、神情驚恐……大半夜被擄到這樣的荒郊野嶺,身邊還有個嘴邊正在流血、眼睛陰慘慘地亮著猩紅光芒的男人,不管是誰都會害怕的。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雪祁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這一刻被凍結。

——他不是因為這個女人誤會他而感到冰冷。

而是……

——林外的小路上,姜明舸撐著傘,就站在哪裏,靜靜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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